暮色渐深, 太平提前处理完了今日的政务,便让春夏掌灯,来到了寝宫外。她刚走入寝殿,婉儿便笑脸迎了上来, 一边拉着太平坐下, 一边吩咐红蕊领着宫人退下传膳。
“裴怀清请旨调离神都。”太平随口说了一句。
婉儿怔了怔,“陛下允了?”
太平点头, “若是不允, 恐怕裴怀清会自请去官。”容她避开神都,远走长安, 也算是一记缓兵之计。
婉儿忽然沉默不语。
太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,“缓兵之计用不了多久,要想一劳永逸,必须解决症结所在。”说着, 太平合握婉儿的手, “安乐留不得。”
婉儿终是舒了一口气, “我还以为陛下忘了这一层。”
太平轻笑,“我可以防住朝臣,却防不住去庵堂探视的三哥, 为了裴怀清, 我必须下这记‘狠手’。”
婉儿静静地听着, “狠手?”
“她若不是公主, 这骄纵的性子兴许会收敛许多吧。”太平若有所思,“我一直不喜欢她,一是因为她的贪婪,二是因为她的愚蠢。今日见过裴怀清后,我必须承认, 她确实有一处是可爱的。”
婉儿莞尔,“热烈?”
“对,热烈。”太平微笑,“就像飞蛾,一旦认定了火,哪怕知道是死路,也会拼尽全力的扑过来。”
“她若知道裴怀清的身份,兴许就不会这样了。”婉儿忧心忡忡。
“已经迟了。”太平意味深长地笑笑,“她既想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,那我成全她,至于后不后悔,那是她的事了。”
婉儿张了张口,最后忍下了想说的话。大唐的公主有几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婚事?当年武皇如此宠爱太平,也没有给太平这个机会。如今太平选择成全安乐,也是想圆一个心愿吧。安乐性情骄纵,留她在神都并不是什么好事。兴许哪日放下了裴怀清,又瞧上哪家少年,再闹几出这样的闹剧,太平念在李显的面上定然不会要安乐的命,可一直这样折损的可是皇室颜面。
“陛下小心行事便好。”婉儿最后只提醒太平这句。
太平点头,笑意温润,“婉儿放心,冬寻那边我也命人暗中保护着,她落脚之后,我会给当地官员下一道密旨,让官员们照看着,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。”
婉儿微愕,心中却是暖的,“多谢陛下。”
“这是她应得的。”太平满眼都是期许,“我也拭目以待,她会不会成为大唐第一学究?”
婉儿倒是颇有自信,“她会。”
“我信你。”太平宠溺地笑笑,撒娇道:“用过晚膳后,还请昭仪给朕揉揉,朕今日处理政务累到了。”
婉儿忍笑,“诺。”
随后,帝与昭仪共进晚膳。即便禁庭寂冷,可因为有了彼此,这里便有了家的温暖。不论是太平还是婉儿,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样的日子。
数月后,庵堂突起大火,安乐“葬身火海”,连尸骨都找不回来。英王恸哭,大病了一场。太平装模作样地下旨追封了安乐为公主,辍朝一日以示哀伤。除了婉儿以外,谁也不知安乐已被太平的人悄悄护送去了长安。
一个已“死”的公主,比一个骄纵的郡主安全太多。
当初安乐是上位者,裴怀清是下位者,就算安乐想明白了一切,就算裴怀清请旨赐婚,武曌那一关便过不去。如今只能用这招“瞒天过海”,换安乐与裴怀清一个圆满的可能。裴怀清是个识大体的人,由她亲自照看安乐,再好不过。
世间之事难两全,有舍方才有得。
安乐想要自由,便要舍弃她的尊贵,这是太平对安乐的考验,也是对裴怀清的考验。太平给裴怀清的密信上写得清楚,若是她收拾不了安乐,随时可以密告太平,太平自会帮她收拾残局。
只是,太平预想的那些残局并没有出现。
终太平一世,裴怀清一直留守长安,造福陇西一带的百姓,往来书信,从未提过安乐任何“骄纵”之事。
太平第一次看见出现在书信中的“夫人”二字时,不禁失笑出声。
旁边磨墨伺候的婉儿好奇问道:“陛下瞧见什么趣事了?”
太平一边将书信递给婉儿,一边饶有深意地对着婉儿唤了一声,“夫人。”
婉儿低头快速念完书信,也忍不住笑出声来,“还是裴大人有法子。”
“算朕没有看错人。”太平感慨说完,打趣道,“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厉害,一个两个公主都栽你们手里。”
婉儿哪会容着太平这样打趣,当即反驳道:“公主不也一样,痴缠起来哪个读书人可以忍住?”
说完,太平与婉儿凝眸相望,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。
正当这时,裴氏来到了殿外。
春夏入内通传后,太平速将裴氏请了进来。
“公主学习马球两年,今日第一次上马打球,太上皇命奴婢过来,请陛下与昭仪去球场观看。”裴氏低眉传令。
太平没想到这丫头竟能上马打球了,她倒是来了兴致,“摆驾,朕倒要好好瞧瞧,长安打得如何?”言语之间,颇有几分得意。
裴氏传完令旨后,便退出了正殿,赶回球场继续伺候武曌。
春夏当即退下给太平与昭仪准备坐辇。
等待之时,太平揶揄道:“何时昭仪才能学会打球呢?”
婉儿笑笑,“陛下若有空每日教妾,妾肯定能学会。”
“如此,便说定了。”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